初心。Remain

十七歲(中)

學校在離鎮上有些距離的山丘上，李燦拉著崔韓率的手熟門熟路的穿梭在陽光透進的森林裡。
腳下滿地落葉發出的聲響，像是在告知著他們秋天的到來，這也才讓崔韓率意識到過往的夏天早已流逝，轉而變成了容易讓人心情鬱悶的秋季。

突然間，李燦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停下了腳步，後頭的崔韓率差點因為來不及停下腳步而撞上他。

「怎麼了啊？突然停…」「你的外套脫下來」「蛤？」李燦伸手繞過崔韓率的脖子，拉過他的後領

「快點」「為什麼啊？」「你想穿著校服在街上晃，然後被抓回學校去嗎？」

「這…」崔韓率停下了腳步，手不自覺的撫上了剛才李燦拉著的後領，順勢滑過了後頸

不明白崔韓率這動作的意義為何，但看著眼前的他緩緩地將外套脫下來，卻莫名的感覺到臉上逐漸地熱了起來。

「怎麼了嗎？」「不，沒什麼」

「我沒走過這裡的路，還要很久才會到鎮上嗎？」

「不會，大概再走五分鐘就會到了，對了這個」李燦脫下身上的外套，「你裡面也穿著制服…話說你真的很乖欸，都穿外套了裡面就算不穿制服也不會被發現啊」

「這不是那個問題啊，你既然都穿了制服外套了，為什麼不順便把制服也穿上呢？」

「太一板一眼了吧？」「這不叫一板一眼，這是原則」

「是是，但現在你和我這在做的事情，可是違背了你以往所追求的那些"原則"喔，所以…」李燦把外套塞到崔韓率的懷裡，「拋棄那些一板一眼的行為，聽我的吧，把外套穿上」

「就說了那不是一板一眼…再說，為什麼要穿你的外套啊？」

「你成績那麼好，怎麼在這種時候卻什麼也不懂呢？」李燦扯下崔韓率的領帶，塞到他的書包裡，「你身上穿著學校的制服不是擺明的要讓別人發現你是學生嗎？」

「對耶，我都沒想到」崔韓率默默地換上了李燦的外套，「不過我先說明，我沒想到這點並不干成績的好壞問題，只是反應比較慢罷了」

「我也沒說你什麼啊，怎麼突然這麼較真呢？」

崔韓率並沒有馬上回話，而是在緩緩地穿上了李燦的外套之後，背過身不看著李燦，才輕輕地開了口，說道：「或許吧…我是有點較真沒錯，但對於現在的我而言，有的就只有成績而已了，要是連成績也沒了，就好像過去的高中兩年就這樣白費掉了一樣…」
就好像過去的自己不曾存在過一樣，成績，只是讓他覺得自己過去曾經存在的一種手段罷了。

連崔韓率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是，在自己講著這些話的同時，手卻也同時不安地顫抖著。

李燦在他的身後看的清清楚楚，平時總是表現的無比從容的崔韓率，居然也會有這樣失態的時候，令李燦有些訝異。
然而訝異的同時，從心裡滿溢出了連自己也不了解的情感，也不知怎麼的，居然邁向前捉住了那人的手，「你很害怕嗎？」

「怎麼…」「別裝了，你很害怕對吧？」

崔韓率深吸了一口氣，「…沒錯，我是很害怕沒錯，害怕跟著你一起翹課的我，會這樣繼續將錯就錯下去」不同以往的聲量，崔韓率說著這句話的同時，就像是用吼叫的一樣，聲嘶力竭

原以為會因為崔韓率的聲量而有些愣住，沒想到李燦不但沒愣住，反倒是一臉沉著的開口：「我說，你在怕什麼？」李燦扳過崔韓率的肩膀讓他面對著自己，而崔韓率則是一臉李燦不曾見過的悲傷表情，彷彿下一秒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似的

「我說，你怕什麼？」「我怕我的成績…」「我問你，你不相信自己嗎？」

「相信…自己？」

「對，你不相信自己嗎？你平時那麼的努力，我也都看在眼裡了，哪有可能會因為一次的翹課而將錯就錯啊」李燦用兩隻手指點了點崔韓率的額頭，「你、這、傻、瓜」

「是、是這樣嗎？」「當然是這樣啦，人活在這世上，怎麼能連自己都不相信呢？你說是吧？」李燦的嘴角上揚

「說也是呢」聽了李燦的話後，崔韓率像是想通似的也跟著笑了，然而眼淚卻從眼角冒了出來

「怎、怎麼了？」「沒事啦，高三壓力大，總會有情緒不穩定的時候嘛！」

「別哭了啦」李燦用自己的衣袖擦著崔韓率的眼淚，「都多大的人了」

「欸…謝謝你」崔韓率輕聲地說道

「嗯？你說了什麼嗎？」「沒，我什麼也沒說」

明明只是個比自己要小上一歲的男孩，說的話語怎麼會對自己產生這麼大的感染力呢？原本慌亂的心情也因此變得安心了。
心裡有種溫暖的感覺，彷彿像是剛剛從被握住的手那傳送過來…

崔韓率輕輕地將自己的手交疊起來，似乎是想要再感受一次那種溫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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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掉那帶有監禁意味的制服，甩開那繪著惡夢般圖案的書包，拋棄那包裹著制式命令的想法。
跟著眼前那個…讓他丟下至今以來一切包袱的男孩，享受久違不再看到的城鎮情景。
商店的開門鈴聲、瀰漫在街道上的麵包香、大嬸們向商人大叔的殺價聲、鄰人間的八卦談論、偷了魚的貓一躍上圍牆的背影以及從自己身旁奔馳而過的小孩們的身影，這一切都讓崔韓率心裡泛起那名為"懷念"的漣漪。

「怎麼、怎麼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呢？」崔韓率輕聲地講到，卻沒能注意到自己積蓄在眼眶中的淚早已滴下

「你啊，別再哭了啊，難得有機會出來，當然要高高興興地玩啊」李燦用大拇指抹過崔韓率的淚，「對吧？」

「嗯」

「好，那我帶你去個地方吧」，李燦拉過他的脈搏，經過了幾個街區之後，把他拉進了一間位在拐角的店裡。

「這裡是？」「看就知道了吧？是咖啡廳啊」李燦拿過點餐單，拉著崔韓率坐到一個不顯眼的角落

「為什麼來咖啡廳？」「不然你想去哪？」

崔韓率想了想，開口道：「我想去夜店」

聽到這答案的李燦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彈了崔韓率的腦門，「就算我說過要帶你到處晃晃，我也絕不會帶你到那種地方去的」

「原來你真的去過啊…」「不，那是…啊，反正那不是我自己去的啦」「呵」看著李燦如此慌亂的樣子，崔韓率不自覺地微笑了

李燦把填好的點餐單拿到櫃檯，順著李燦的背影 ，崔韓率環視了下咖啡廳內的環境。

店內很乾淨，自己坐的位子有微微地陽光灑進來，很溫暖，咖啡香並沒有想像中的讓人難受，反而覺得很舒服。

眼睛閉上，享受久違的舒適感。

可能因為是早上吧？
大部分的人不是上課就是上班，咖啡廳裡沒有多少客人，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大嬸點了杯咖啡，在店裡大聲嚷嚷著社區裡的是非，誰也沒有太注意坐在角落的兩人。

店員送來了餐點。

「我說，你來咖啡廳點冰淇淋聖代？」李燦用咖啡的勺子敲了敲聖代的杯子，「嗯？我說，沒有人說來咖啡廳一定要點咖啡吧？再說，反正又不是我付錢」

「不是你付錢？難不成是我付？」

「嗯…因為我沒帶錢嘛~」崔韓率說話的語氣變的不太一樣，感覺有點撒嬌的意味，長的漂亮的臉上露出了"拜託"的神情

「你…算了」被崔韓率盯著看真的很害羞，李燦搔了搔自己的臉頰並撇過了頭

「太好了」崔韓率拿起一旁的勺子開始吃冰淇淋，臉上滿是笑容

『看在你難得笑的這麼開心的份上，這份聖代的錢就當是我買你的笑容好了。』李燦邊喝著咖啡邊用餘光偷瞄著崔韓率想到

「沾到臉上了啦，傻瓜」李燦笑著抹掉崔韓率臉上的冰淇淋，順手地舔了手指，看到面前的崔韓率瞪大著眼睛又臉紅了，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臉也紅了。

怎麼說呢…
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覺得自己就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那只希望身旁能有個人，能陪在自己的身邊，靜靜地聽著自己訴說一些平時沒能夠說出來的事。
崔韓率自從來到這間學校後，一直沒能找到這樣一個人，縱使身邊有著許多的朋友，平時能夠一起嘻嘻哈哈的，心情不好的時候能夠安慰自己，但仍然沒辦法補足心裡那莫名而生的空缺。

然而現在，明明沒有什麼對話，但是光是和這人肩並肩地走在一起，就能夠感覺到心裡的平和，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
崔韓率自己也沒發現，臉上那因為準備高考的勞累而漸漸消失的笑容，居然悄悄地回來了。

-TBC-

十七歲(下1)